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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漫话刘家峡

  • 瑞特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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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9/22 12:08:01
  •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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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被历史淹没了太久的弹丸之地,在进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时,又重新被世界发现。

    因为一座伟大的水电工程,这方曾在五、六千年前,闪烁着马家窑彩陶绚烂光芒的热土,在沉寂了六十个世纪后,又焕然散发出迷人的青春活力。中国世纪工程的伟大光环,引得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这里,于是,一个世人陌生的现代文明之星,豁然亮相在世界的舞台上。

    这个明星有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它叫刘家峡。

    刘家峡,二十多平方公里。地方虽小,名声却大,但大得不虚。

    这绝对不是故弄玄虚的噱头,更不是空穴来风的炫耀。

    你到远离甘肃的一些地区,去随便问问阅历不深的年轻人,或者是足不出户的老者,总会有些人,不一定准确无误的知道兰州,却未必不知道刘家峡。

    什么原因呢?是政治宣传?是媒体舆论?是自我张扬?是游客口碑?都是。但主要还是因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一篇描写刘家峡水电站的文章,被选入我国小学语文课本中。大大地沾了这个光。

    这样说,又觉得不对。“大大地沾了这个光”?到底沾了谁的光?看来,这还不是一个简单的沾光问题。首先得有歌颂的对象,才会有歌颂的文章,有了歌颂的文章,自然才有编入课本的可能性。

    说到底,还是刘家峡水电站的魅力,光耀了这片默默无闻的土地。

    不是吗?!在这里建的那座电站,是新中国建国以后的第一座百万千瓦级水电站。在我国众多的水电站里,它是老大,号称是共和国的长子,被誉为黄河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它在我国水电史上,力拔头筹,占据了总装机容量最大、单机容量最大、变压器容量最大、输电电压等级最高、砼重力坝最高,以及多项新技术的一系列中国第一。是国人引以自豪的自主工程,也是世界对中国人刮目相看的标志性工程。

    刘家峡水电站,到如今已稳稳坐地四十年,以一己之力,将黄河的千古能量,集于一身,向神州大地播撒光明一万四千六百天,创造价值一百二十四亿元,相当于自身身价的二十倍。这是何等的伟壮,何等的慷慨!

    它的轰动效应,似乎不亚于人造卫星上天。因此,它幸运地独享一段骄人的历史荣耀,当之无愧。

    说来也怪,当今宣传造势,借助无所不能的现代媒体,如果将一个名不见经传、蜗居西北深山沟里的小镇子,包装成闻名天下的明星城镇,且不说耗费宝贵的时日,单就那宣传广告的银子,恐怕也非得用火车皮拉运不可。即便是这样,你也难以赶得上象刘家峡那样的知名度。

    你见过谁家以学校课文的形式作广告呢?如果说,这也算广告的话,这应该是广告史上的奇迹。范围之大、时间之久、影响之深、受众之年轻、亘古未有!

    刘家峡地方虽小,但并不小气,并不平庸。

    刘家峡,在自然地理概念上,是指称之为“刘家峡”的那个黄河峡谷;而在社会约定意义上,则是指峡谷所在的这个地区;在行政区划上,是指刘家峡镇。自然地理意义上的刘家峡指称,始终没有改变。而作为社会约定叫法和行政区划的刘家峡却是变化发展的。

    刘家峡镇不说,这是严格而清楚的。原来的刘家峡,其实就是分别专指建立刘家峡水电站的那个峡谷和紧靠峡谷的刘家村。而今的刘家峡,在概念上,则更为宽泛一些,或许还有些模糊。说宽泛,一是无论刘家村、刘家峡镇,还是刘家峡地区,甚至刘家峡水电站,人们都可以笼而统之地以“刘家峡”称呼。二是因为,现在的刘家峡地区的范围,不仅包括刘家村,也还包括了黄河南岸的罗川、魏川、白川和北岸的小川、大庄、上下古城、中庄、大川等许多地方。说模糊,也还是因为指称的笼统。在不同的语境下,张三说刘家峡,可能就是指现在的刘家峡镇;李四称谓的刘家峡,也许是整个地区;王麻子所说的刘家峡,却又是河南的那个刘家村,赵六儿说的刘家峡,指不定就是刘家峡水电站。

    你要说永靖县城在刘家峡,那就没有问题;如果说是小川,外地人和部分本地人,十有八九犯迷糊。

    名气大的,总能消解名气小的。

    比如说,北大教授、爱新觉罗氏启功,是一代多有建树的学者,诗词歌赋、文章学问,无所不能。字也写得好。再说王右军,颜鲁公,他们都是官居要职的“国家干部”,论政绩也不算平庸。他们写字,哪有现今的书法创作概念?只是用大家惯常使用的一管毛笔,写写文书、信札、词章和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实用文体罢了,就象现代人的钢笔写信一样。

    但是,他们的字流传在世,名气显赫。

    于是历史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作为他们成就的一个点的书法(姑且以现代观念称之)通过一个“启功体”,一个《兰亭序》,一个《祭侄稿》,让街里坊间给记住了,倒把那主要的教授学者和政治官员的身份,被书名淹埋得深深的。事到如此地步,他们想不做书法家也不行。

    刘家峡,这个峡谷的名称,仿佛缘自下游南岸紧靠峡口的那个刘家村。我这样设想:起初,这里的人们,站在河岸,一个给另一个指着无名无姓的刘家峡谷说话的时候,无以称呼,便朝着刘家村的方向,含混地说“刘家边上的那个峡”如何如何的。时间一长,“刘家边上的那个峡”,自然就叫刘家峡了。

    说起刘家村,其实并不完全名副其实。村里除了刘姓而外,还有姓杨的庄户人家。这姓杨的人们,为了那一个“刘”字,想了几百年。想了几百年,也还是照样想不通共处一村的两姓,为何单单将他们的姓,戴在了“刘家峡”的名号上!时至今日,话语间的愤愤不平,还会溢于言表。

    一个崇山峻岭中的深峡幽谷,是天设地造的杰作,如此磅礴弘大的自然地物,却背负着由一个小村庄几十户人的姓氏冠戴的名字。不经意倒也罢了,稍作联想,就有点幽默了。你听,那虎跳峡、龙吟峡、黑山峡、乌金峡、巫峡巴峡瞿塘峡,何等的大气而富有诗意。

    不过也好。不惊不乍,庸淡无奇的名字,加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豪杰头上,是一种反衬,更是一种跌宕,也因此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审美趣味。

    刘家峡地区,是头尾两个峡口收束而成的一个地区,好像人的胃。居上的刘家峡出口,是咽喉之下的贲门,在下的那一个牛鼻子峡,便是胃的出口了。

    在这里,黄河颠覆了“大河东去”的常态,反其道而行之。

    原本向东的黄河,自打炳灵峡进入刘家峡水库,与前来汇合的大夏河、洮河开了个“遵义会议”,共筹前途方向。屯扎在龙汇山背后的“大肚子”里蓄势待发的“黄河大军”,拐过了山头,便猛然折身向西,在刘家峡大坝的出水口喷涌而出。

    整条河流分三股下泄。

    一股,从右岸百米之上的溢洪道口腾空而起,再跌入深邃的下游河谷。如天河倒悬,雷霆万钧,隆隆之声,十里可闻。水雾弥天,随河风飘散,润湿了半个小川。

    另一股,则从左岸的泄水道喷泻而出。这股经受百米高压的水,一经释放,千钧一发,无可收束。其势如燃喷冲天的火箭,又如阵前奔腾的万马,直捣黄河,掀起千寻浪。难怪有郭沫若“看奔腾泄水,何殊万马”的词章佳句。

    最后一股,则是发电做功后的尾水。这股水,在深藏高坝内的巨型水轮机的叶片上,展现了撼山的风采,释放了动地的激情,把能量交给了电,最后流入下游时,已是气力耗尽的乏兵疲将。

    黄河,它的这个180度大动作,着实辉煌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急猛得让人躲闪不开。转过了这个弯,似乎如愿以偿,猛劲儿全消,一路从容淡定,向西逶迤而行,在肥沃平坦的两岸川地间,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太极图形。

    刘家峡地方虽小,但小得丰富,小得别有韵致。

    中间一条河,蜿蜒向西流,南北两绺川,夹水显风流。

    南岸,是刘家村打头,往西,紧接着的就是罗川。罗川的地盘,看上去要比接壤的刘家村和对岸的小川、大庄,更宽展一些。

    黄河一忽悠,将龙一样的身子,甩向北岸的大庄和上古城一带,于是,一个优雅的半圆弧川滩,从彤红峭壁上的罗家洞佛爷的脚下,向河岸边展去。弧线的上一端,接着刘家村,弧线的下一端,却插进了浸在黄河水里的百丈丹霞峭壁中。

    罗川,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背靠丹霞绝壁,怀抱良田千畴,看黄龙游走,听仙鹤啼鸣。这何止是人间天堂,简直是神仙向往的境界吆!

    神仙果真来了。

    传说,明朝初年,尼泊尔王子潘唐娃,不恋王位,一心向佛。遵从大势至佛“红山白土头,黄河向西流,眼前珊瑚树,尔当此处留”的偈语,向东北游历中国,沿黄河行到刘家峡以下的罗川时,眼前的景象,正是大势至佛偈示的修行之地。于是,在“红山白土头”的崖洞里禅坐修炼,终成正果。村女罗金环,在其父罗荣的指使下,每日早晚为潘唐娃送斋饭,也算是别路修行,与潘唐娃殊途同归。

    这饭没有白送。最终两人缔结喜缘,双双缠绕相拥,坐化洞中。据说,真身遗体至今犹从,只是严加看护,秘不示人而已。不知当真否?

    其实,潘唐娃的成佛,应该说得缘于金环姑娘。如果没有罗金环的旁助,潘唐娃的历史当是别一番文字。

    早在2001年,我有感于此,写下了几句蔽诗:
    
    尼国太子西来东,遵循师偈觅缘踪。
    红山白头河西流,禅悟丹霞半崖中。
    凡圣本来同佛性,行善莫过助人功。
    若非金环荷箪笥,潘唐何日始修成?
    
    人、神共处的宝地,似乎有些特别。其间充满着世间造物,山川和生灵显得有些静穆而矜持。既蓬蓬勃勃、欣欣向荣,而又永恒沉稳、空灵虚静。

    南岸的平川到这里被斩断了。一道齐碴碴百丈板崖,像是神灵的巨臂,往怀里轻轻一搂,硬是将朝西南迎头撞来的黄河之水,生生地挡回了正西。

    这排崖壁,在刘家峡地区算是人迹未逮的处女地,向来是大型猛禽和大型水鸟的栖居藏身之处。晴好天气,站在对岸的太极岛上,拿高倍望远镜观察,栖居在悬崖上的大鸟们的警惕而悠闲的身姿仪态,历历在目。更让人惊奇的是,堆积在岩碴上的鸟粪,顺岩壁流下,酷似一?"?"墙面上滞留的石灰。

    不知何时,突然发现,在这一公里长的悬崖脚下,修了一条尚未正式通车的公路。雨季,时有房大的巨石从绝壁滚下,岿岿然挡住了去路,好像是在说:“此地莫入!”又象是无言的抗议。

    路一修通,可使人们得交通之便,对此地的经济发展,自然会有很大的好处。然而,喧嚣所至,神秘原始的环境气氛,便也荡然无从。

    大鸟们,到哪里去了?

    谁让他们是鸟呢!

    只要有人的脚步在这里响起,等于是宣告了这派神秘而美丽的丹霞绝壁,从此结束了它的处女地时代。

    在这条处女崖脚下,还没有路的时候,从小川到尤家塬,向西岔向魏家坡下去,就可以抵达魏川、白川。其实,魏、白川就紧接在栖鸟绝壁的西端。从新路过去,也就一公里多一点;而从尤家塬拐下来,显然是蔓多了。

    魏、白川,是一片独立的川地。比小川、罗川还要开阔。黄河到这里,就不和山脚撕磨了,两边谁都不理,照直独自西行。这样的走法,两岸双双得利。于是魏、白川的对面,也就有了一个更为辽阔的大川。

    魏、白川,大是大,但并非都是适宜耕种的良田,几乎一半的土地成了滩涂湿地。这是下游盐锅峡电站蓄水后形成的新地貌。沿河到处是水生的芦苇,滩涂上方方块块,切切割割,尽是掘池蓄水的鱼塘。

    也有些滩涂,并未充分开发。这里倒是仙鹤、鸬鹚、河鹳、鱼鸥和野鸭的天堂。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它们,悠闲地在芦苇丛中涉水觅食。吃饱了,便在岸滩或浅水里歇息。长腿的鹤、鹳和鸬鹚,总是喜欢抻颈昂首,单腿立定,神情警惕而悠闲,身姿优雅而高傲。那些短脚的野鸭和水鸡,却没了那份气质和逸趣。它们总是叽叽喳喳、忙忙碌碌、争争夺夺,跌跌绊绊。倘若有点闲工夫,就将那扁嘴大脑袋往翅膀下一塞,或蹲或卧地在太阳里丢盹。

    它们的庸碌和小气是天生的;它们的懒散和粗疏却是一种小聪明。它们凭借天性谨慎的大鸟们放哨警戒,还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这真是庸人自有庸人福啊。

    多年前的初冬,我曾在这里钓鱼,被一处河中岛上的景色迷晕,竟让上钩的鱼儿把鱼竿拽入河里,也浑然不知。当时我也有小诗一首,描写眼前的美景:



沙黄水碧太极洲,柳叶落去芦花稠。
苍山斜日湖影碎,潜鸭破水乍露头。



冬阳融融暖沙坡,河风飒飒动芦叶。
薄雪浅印鸿爪痕,方塘杂闻野鸭歌。



孤雁望风择高登,苍鹰旋空窥残羹。
白鹤独立瞅鱼鸥,群鸿窝脖养元神。

    站在魏家坡的山峁上瞭望,大河悠悠,山影绰绰,西坠的残阳,镶嵌在牛鼻子峡口。晚霞映得南边远处的丹山更加火红。树梢上、鱼塘里,罩上了一抹迷人的金色。村庄的屋顶上,家家户户摊晒的玉米和晚收的红枣,在夕阳的余晖中更加明亮艳丽。袅袅炊烟,缕缕团团。浓浓淡淡地在黄昏的画卷中洇洇染染,挥洒成一幅长河秋晚图。

    北岸与南岸不同。

    南岸,除了刘家村和罗川的东边开发为城区以外,其余基本是一派迷人的田园风光。北岸则不然。依托开发黄河三峡旅游区的战略,围绕太极岛的热点,沿小川、大庄、上古城、下古城、中庄,到大川,一溜开发下去。倒是现代了许多,繁荣了许多,富裕了许多;当然也就喧嚣了许多,功利了许多,浮躁了许多。

    小川和大庄是永靖的县府所在地。借用这一“小”一“大”,正好做个注解:小者,地窄也;大者,县府也。

    永靖县历史久远。在刘家峡水电站未建之前,县府之地在黄河与大夏河交汇的古莲花城。一俟水库蓄水,莲花城将要淹没,永靖县府便迁往现在的小川。县府所在的黄河两岸,也就渐渐发展成为如今规模的新县城,也就是而今的刘家峡镇了。

    在临夏州的各县城里,我敢说,刘家峡镇是最现代最洋气的一个。甚至可以说,在全国,黄河穿城而过的县城,恐怕也只有刘家峡镇了。

    一个城市,只要依山傍水,便要注定有几分姿色。傍山会丰富深刻,临水则钟灵毓秀。更何况刘家峡是南北依山,中间夹水,山叠嶂、水旖旎,雄奇而柔秀,尽得山水之妙。

    从四面山头入境,刘家峡的现代气息便扑面而来。城镇的格局,依黄河两岸东西延伸开来,再横向渐次朝南北山坡排铺上去。弹丸之地,二十多层,甚至于三十几层的高楼大厦也不罕见。这使我想到了重庆的朝天门一带。

    刘家峡的美,莫过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夜幕降临,一切都活了。到南山头登高一望,是一片错错落落、姹紫嫣红、蜿蜒穿插的光彩世界。临水而建的高楼店肆,依山排铺的公院民宅,光流里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夜空中骤然绽开的烟花礼炮,路灯广告,店铺招牌,一切都隐去了白日里呆板硬朗的质感,幻化出夜色中瑰丽浪漫的神韵。彩灯彩带极尽能事地勾画出建筑物虚灵活泛的轮廓,闪闪烁烁,含含蓄蓄,跳跳跃跃,张张扬扬。

    光影投射在宽阔平缓的河面上,就是一幅绝妙的水彩画。河水幽幽,光柱摇曳,灯影抖抖,扑朔迷离,水面便成了斑斓迷幻的梦境。人的眼光一旦被这片梦境迷住,就再也不想往别处看了。

    白天是真实的,到了晚上,便消释成一片抽象的虚幻;岸上是真实的,映在水里,就化作了一条如梦的彩带。

    彩带蜿蜒而去。渐渐的,渐渐的融化在远方的夜幕下。岸上的花灯世界越发的张扬了,激情地演绎着夜幕下诡秘而斑斓的夜生活。

    刘家峡镇,南北两条滨河路顺水延伸,上下两座桥遥相呼应。路连着桥,桥通着路,绕一圈两公里多一点。

    位居上游的桥,是两座并行的混凝土单跨拱桥,一老一少,在讲述着各自的故事。

    老桥是电站的配套工程,建成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当时建这座桥,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容易。据说,光那些水泥、钢材等建筑材料,要从远在百里外的兰州,从山间崎岖难行的便道上运进来,就是一件繁难的事。撇开当时的技术水平不说,仅生活条件,施工环境,就相当恶劣。一次跨塌事故,据说就有二十多名工人葬身黄河。

    血色的工程,往往涂抹着豪壮骄人的色彩。

    这座单跨桥,竟成了黄河单跨第一桥!他象一条彩虹,将天堑隔绝的两岸连接起来,默默而忠实地承载着南来北往的车辆行人。四十余年,从不懈怠;四十余年,从不休假。风霜雨雪,历尽沧桑。现在,它带着岁月刻上的痕迹“退休”了,但依然守定在原来的岗位上,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让他顶替,继续见证着和黄河一样滚滚流去的历史。

    身旁服役的新桥,有着与老桥一模一样的身段跟长相,它就是桥老爷的桥儿子。他虽然没能在父亲的原岗位上,谱写他自己的历史,但就在老子的身旁,老子的眼皮底下,子承父业,红红火火地干起了青春的事业。那意思是说:“哼,老爷子,您就在那儿瞧着吧!”老子无言,心里说,“小子哎,好好干吧,老子我白日晚上地瞧着呢!”。

    儿子倒是继承了父辈的优良传统,昼夜无明地工作。就是身子单薄了一些。可不要累垮哦!

    下游的桥,叫太极桥,是上世纪末新造的吊桥。它一头连着太极广场,一头直通县府门口,也连着永靖人引以为豪的太极岛,还有岛上的那个太极镇。

    你听,这一段五六十个字的话里,就有四个太极的名字。别的领域不算在内。

    难道永靖人再也挑不出别的好名字了?其实,永靖人哪有那么笨。这实在是太极岛惹的祸!太极岛美,美得出了名,便产生了不可抗拒的连环仿照效应。

    连环仿效的结果,就是一个“太极系列”啊!我惊奇的发现。

五 

    太极岛,也是一个含混的叫法,多半是泛指从金河湾连着上下古城、中庄和大川的一大片川地。沿河的低洼处多为湿地,其余都是黄河水自流浇灌的良田。名曰太极岛,其实是黄河s形走向分割出的河川形状。要说岛,也只能将临河的滩涂湿地,看作是半岛性质的地方。

    太极岛,无疑是刘家峡地区最美丽,最富饶的地区。近十年时间,因旅游而声誉渐起。

    随着永靖旅游事业的走红,太极岛成了旅游热点。每年五到十月,是旅游旺季,省内和邻近省份的游客都喜欢到这片湿地上休闲观光。

    沿北岸的滨河路过去,到了金河湾,便是一座彩门。彩门上镌着一幅对联。

    这幅对联告诉人们,太极岛是一个美丽的水乡泽国。

    岛内芦苇广生。开春,幼芽从枯黄的植株下萌出,刚刚入夏,便郁郁葱葱,窜成一人多高。有的密密匝匝、均匀整齐;有的墩墩丛丛、疏密参差。长喙短腿的翠鸟,扁嘴蹼脚的野鸭,细巧精灵的水鸡,雌雄成对的鸳鸯,还有不知其名的鸟儿,咯咯嘎嘎,喧闹成一片。

    芦苇丛中,堤柳在清风里摇曳,条条缕缕,轻慢温柔。柳下堤岸上,总会发现一只野雉婆,带着几只嘟噜噜的雏子,快步越过一条小径,又消失在另一片密密的苇丛中。

    远处的枣林中,斑鸠们谈情说爱,咕咕咚咚,咕咕冬冬,一回一应,一应一回。

    湿地里到处是水。有水的地方大抵都有鱼塘。

    无论什么时候,绚丽多彩的遮阳伞下,鱼竿总是起起落落。起落在朝晖里、晚霞中;起落在艳阳下、细雨里。尤其一到周末,各色车辆摆满堤岸,老手新好,捍男弱女,达官贵人,草民百姓,暂且剥下了身份地位的面具,(说不定还要顺手戴上!),抹去了平日里的矜持和疲倦(说不定还会故态萌发!),放下了官场商海里的较量与搏击,(说不定这貌似休闲的垂钓里,不知暗藏了多少玄机!)到这青山绿水间的池塘边缓缓劲儿,透透气儿。

    老手稳坐钓鱼台,不紧不慢,一旦鱼儿咬钩,小则潇洒飞鱼上岸,大则左右逗遛。任凭鱼竿弯成一张弓,他也只是双手把定竿把末端,左右牵摆,从容对峙,决不慌张失度,强拉硬拽。待到大鱼精疲力竭、白肚朝天了,便一网抄出。那神态,镇定自如,旁若无人,一派大将风度(如若是女将,那就是生擒杨宗保的穆桂英)。倒引得同池的钓友和并不持竿的陪钓者,投来关注和欣赏的目光。

    其实这所谓的老钓手的做法,多半也还是一种不露神色的摆派而已。真要在关键时刻,无人理会,他怎么也要再弄出些花样和动静来,直到出现周围的呼应为止。

    年轻的新手,则不然,激动而性急。越是不见鱼儿上钩,越是心浮气躁。一会儿东边甩几杆,一会儿西边抛几钩,整个儿一个小猫钓鱼,慌慌然无所归定。一旦见浮漂动作,不辨信息真假,便迫不及待地慌忙奋力提杆,警惕的鱼儿吐钩而去,空杆飞线,绕在了头顶的树梢或电线上,拽拽扯扯。

    更有意思的是,抛钩不得法,倒勾住了自己,抑或是身旁的钓友,痛得人家嗷嗷直叫。我亲眼目睹惊险的一幕:有一个初学者,扬大鞭似的从后向前甩杆,忽悠——鱼钩挂在了身后小女孩的嘴唇上。倒刺入肉,不能摘钩,有经验者将钩把用钳子掐断,狠心再刺穿嘴皮,牵引而出。围观者,不忍睹看。旁有多嘴小伙轻声揶揄:水平真高,不钓大鱼,专钓小美人鱼。闻知者想笑,却又怎么笑得出声来呢。

    现在垂钓,是一种时髦。一些追赶时尚的富婆、靓女也频频显身鱼塘。这靓女钓鱼,大有观赏性。一身行头,专业休闲不说,款式颜色上,就大显了女人的天赋心机。时尚墨镜是必不可少的。身旁总也伴有肥腹的款爷,要么是殷勤的丈夫,或者是殷顺的靓仔,将一切就绪的鱼竿,往伊人纤纤玉手里一塞,剩下的便是美女们的精彩表演了。

    美女,就是美女,不管做什么,总是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他那软绵绵,轻飘飘的一甩,就能迷塌一片观看风月的公子哥儿们。不管甩到何处,都是美丽的。于是夸赞的、鼓励的,一起来了。漂子黑了,急得在旁侍奉的哥儿们狂喊:提!提!提!于是乎,时髦女子拦腰攥住竿子,杨柳腰肢往后一摆,那小小的鲫鱼,便从半虚空猛悠到岸上,摔了个半死不活;要么,鱼儿“飞”到了树上,做了一回枝头的鸟儿。如果是大鱼,竿塌线直,岸上、水中,绷成拔河之势。水中的那一个,敛声屏气,只想挣脱;岸上的这一个,使出浑身解数,尖声惊叫。这时,总有英雄救美的好汉适时而出,把大鱼给咕噜上来。手里握竿的女士,兴奋得面如三月桃花,手舞之足蹈之,顾左右而高声炫耀:哇噻,这鱼好大好大吆!

    有时候看情人象夫妻,有时候看夫妻象情人;有时候看下属象小蜜,有时候看小蜜象下属;有时候看书生像武夫,有时候看武夫像书生;有时候看小偷像好人,有时候看好人像小偷;……。这花花世界,花得让人看不真切。

    眨眨眼,醒醒脑,不看也罢。

    人是虚荣的动物。四、五年前,我和几个要好的钓友,一大早来到鱼塘。运气不好,个把小时谁都不见咬钩的动静。忽有角上的朋友上了一条大草鱼,东遛遛,西逗逗,不过瘾,索性将鱼竿扛在肩上故作拉纤状,在岸上边走边唱,惹得满塘的人狂笑不止。“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卡擦”一声,鱼竿给“荡悠”折了!。“妹妹”带着半截竿稍窜入池塘深处,“哥哥”却晾在了岸上,空举着半截残竿,尴尬地傻笑。此时,满场爆了锅,有人差点笑得掉入池塘。

    我是钓迷,多数情况下,钓友见我中钩,总要捧场恭维几句。我也乐得顺杆子往上爬。得意十足,忘形却无。

    人也是友善的动物。多数人,在别人的成果,哪怕是小小的成果面前,是不会无动于衷的。他们一句恭维的话语,一个关注的眼神,一个掌声,一个笑容,你还真不能简单的认为是虚伪的逢场作戏。它是友谊的表征,心灵的会意,善意的流露。这时候,人的一点小小虚荣心,便有了阳光的扶梯。有了扶梯,乘势往上爬,就是一种自然,就是一种正当,就是一种合理。

    鱼塘的景色和趣事,说得太多了。不能不说说关于荷花的闲情逸致。

    太极岛最迷人的,莫过于阡陌连片的荷塘莲池。拐过阳光度假村的前弯,映入眼帘的便是“荷叶田田、其华灼灼”的景致。一塘又一塘,一池接一池,缀连成上百亩的一片。

    带边的莲叶,像一个个绿色的圆盘,托浮在水面。黄绿色的池蛙蹲居其上,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盆盆船。硕大艳丽的花朵,灿烂得象汉族少女的脸庞;含苞欲放的骨朵,羞涩得象是顶着盖头的回族女孩。连理茂盛的荷叶,擎起一顶顶的阳伞,微风中,嫩绿毛茸的叶凹里,晶莹的大颗露珠像水银般滚动。走近一看,真是一个微观的宏大世界,让人不由得想起佛禅的境界来。

    晴朗天气,游人如织,塘埂上,马路边,涌满了赏荷的红男绿女,也是一样的花红柳绿的阳伞,与池中出污泥而不染的菡萏争奇斗艳。

    跳出此界,稍远处侧旁一看,是一幅活脱脱的仲夏太极赏荷图。人在画中游,莲动下渔舟,小丫采荷处,立蜓惊飞走。

    平日游人少时,便有影楼摄影师,为即将成婚的新人们,拍摄外景婚纱照。缥缈素纱的新娘和一袭玄色的新郎,在摄影师的创意调度下,衬着满塘荷花和荷影下的鸳鸯,演绎出百般新颖甜蜜而又圣洁高雅的造型姿势。

    人生的精彩瞬间,便在这“映日荷花别样红”背景里,凝结成永恒。

    色到极致,便是黑白;事到极致,便是阴阳。新人们黑白相应,阴阳和合,圆满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个整体。

    这使我联想到一个图案来。一个知白守黑、知黑守白、阴阳交泰、虚实相生、双向同体、漩涡互动的千古图形。

    难怪,刘家峡的人民把自己的这块风水宝地,叫做太极岛呢。

    刘家峡小而不蔽,物产丰富,品质优良,品牌驰名。

    刘家峡,尽得黄河之利,盆地内大部分都是水浇地。土地肥沃,日照充足,特产骄人。

    这里的红枣当推第一。

    川塬沟岔里长满了枣树。五月,杜鹃啼血时,迟开的枣花,像缀满枝头的米兰,满世界飘溢着枣花的幽香。中秋一过,鲜嫩的枣子染红了街市,一筐筐,一箱箱,煞是可爱,煞是馋人。刘家峡的枣,种植历史久远。由于气候、水土和长期选种培育的缘故,品质格外好。个大皮薄,色艳体圆。鲜枣脆嫩多汁,甘甜适口;干枣则油润柔软,香气馥郁。如果将挑拣过的鲜枣,再制成酒枣,那可是春节期间的抢手佳品,胜似王母娘娘的神仙果呢。

    如今,借助刘家峡大枣的名声和太极岛的水乡风光,大川沿山靠河的枣林里,开满了枣园农家院。新造的“农家乐”,大多也是传统的农家四合院式样:大堂屋、高台阶、宽廊檐;松木立柱,雕梁画栋;墙砌青砖,地铺卵石。圃种牡丹芍药,庭栽百年枣树。雨燕翻飞,鹁鸽盘旋。身入其中休闲,便是活神仙。

    陇上江南,当然是鱼米之乡。

    米,是“珍珠米”。颗粒紧圆,晶莹透明;造饭筋固,稻香浓郁。产量少,质量好。市售的少,送礼的多。差不多成了稀罕的贡品。

    鱼,产量可观,品种也多。最有名的当属黄河红尾鲤。体形优美,鳞甲光亮。无论清蒸、醋熘、红烧,还是弄成本地特色的“浆水鱼”,都是同样的鲜美可口。游客一到刘家峡,在餐桌上,往往点的就是黄河鲤鱼。

    你到兰州的集市上去转悠,盯住那草莓,珍珠西红柿,甚至于家常的蔬菜一看,贩子忙不迭地忽悠:这是刘家峡的草莓……。本来三块钱的东西,立马升值为四块五!其实,大多是别的地方的产品,不过打着刘家峡的旗号而已。

    这就是刘家峡的名声,当然也是刘家峡的品牌效应。

    登高一望,太极岛有三大景观:一是纵横交错的鱼塘;二是阡陌连片的荷花;第三,就是白花花连垄接浪的温室大棚。

    这大棚里,不知有多少时令果疏,源源不断地运往外地,成为城里人餐桌上的绿色食品。又不知多少菜农的心血和汗水,流到了这片古老而殷实的黄土地上。当然,辛勤得来的花票票,也就欢天喜地的掖在了他们腰包里。

    生儿育女、养家糊口、娶儿媳、嫁姑娘、建庄廓、盖房子。那一路不是钱。这么一想,谁的钱都不容易。尤其是农民的钱,来得难上加难,去得紧上加紧。

    那腰里的几两银子,还没等焐热,便又流进了别人的荷包里。
    
    刘家峡,有几分像是一个勤谨吃苦的治家汉,又有几分像是一个贤惠节俭的管家婆。他(她)总是迈着坚实殷勤的双腿,紧跟时代前进的步伐。

    他变得更加明智了。不再是低头赶路,不看方向,顾此失彼,目光短浅的莽汉。他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点宽敞,去把千年的古柳掘倒,因此,酸秀才抢注了一个“三柳堂”的斋号;他不会在农家院的墙根下刨掉百年的枣树,因此,出现了墙包树、树钻房的奇观;他不会填平一片芦苇,给自己造一个“再回头”的餐馆,因此,留住了一方水禽的家园;他更不会处心积虑地想在河心岛上开一个有钱人的乐园,因此那里依然是茂密的柳林,依然是“关关雎鸠”的“在河之洲”。

    人是很可能聪明一阵,糊涂一阵。但愿已经明智了的他,千万不要再回到莽汉的状态。

    夜深了,搁笔吧。

    当明晨旭日东升的时候,我,还要迎着山颠上的红日,从刘家峡的传说,走进太极岛的秘境,再去领悟这里的旷古神韵,再去体味这里的无限风情。


  
  • guest5361454
  • 发表于:2015/4/30 19:06:52
  • 来自:甘肃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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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只看该作者
这是我们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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